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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三百多天的日子,除了風神、海神瘋狂時不可出海外,幾乎每天都有人在海上、在海裡為生存學習著海洋的脾氣;在不同的季節,族人用不同的生產簡陋漁具抓魚,以及敬天敬海的祭典儀式。」—— 夏曼‧藍波安,蘭嶼最具代表性的作家在他的小說《黑色的翅膀》新序文中的一段文字;海洋、達悟族人、飛魚,幾乎就是蘭嶼的代名詞。

 

位在台灣東南外海的蘭嶼,跟綠島一樣,是數百萬年前海底火山噴發,熔岩遇海水凝固後形成的火山島,面積雖只有 45 平方公里,卻是小而豐美;湛藍清澈的海域,擁有深達 3、40 公尺能見度,是漁人入海射獵的富饒漁場,也是熱愛潛水者的天堂樂園;島上,高溫多雨的熱帶氣候滋養了陡峭多變山間茂密的雨林,是島民建屋、造舟最佳的就地取材;海岸邊少許平地上 一 畦畦的芋頭田、地瓜田,則是居民賴以維生的主食;長年風化、海水侵蝕與潮汐作用,造就了象鼻岩、龍頭岩、雙獅岩、鱷魚岩、情人洞、五孔洞 …… 等,造型嶙峋奇特的礁岩與海蝕洞穴;環繞在四周海域的珊瑚礁,棲息優游著豐富多樣海洋生物,而溫暖黑潮流經,帶來迴游魚群,包括鮪魚、鰹魚、鬼頭刀等大型魚,最重要的,帶來了能夠展翅飛躍海面的飛魚,是達悟族人心目中造物者的神聖賜與,不僅敬畏戒慎,也成就了這座小小島的特有文化傳統。
 

日治時期,蘭嶼曾被劃歸為「人類學研究的特定區」,因為這裡一直是台灣眾多原住民族中,唯一的海洋民族 PONSONO TAU —— 達悟族人的家;相較於台灣本島上其他原住民族,達悟族不釀酒、不獵人頭,也不使用弓箭;半穴居建築、飛魚祭、新屋落成、新船下水、泛靈信仰,以及順應自然環境所發展而出,漁撈與農耕並重,並以分配制為主的平權社會組織 …… 等傳統文化,因海洋阻絕而遺世獨立,直到 1960 年代以前,極少與外來文化接觸,因而得以相當程度地完整保存。

 

 

數百,甚至上千年來,宛如超級冰箱的大海不只餵養了達悟族人,更形塑了這座島嶼獨樹一幟的海洋文化;隨著黑潮而來的飛魚,是歲時年曆、漁團組織、生活禁忌、工藝技術發展所環繞的核心;島上的漁撈活動也以飛魚的到來為時間軸,一年分成三季:春季,二至六月的 rayon 飛魚季;夏季,七至九月 teyteyka 飛魚捕撈結束;冬季,十一至一月飛魚即將來臨的季節。飛魚季期間,除了各種祭典儀式和禁忌,也禁止捕撈底棲性魚類,只能捕捉洄游性魚類。直到飛魚季結束,才回歸一般的深水魚釣射打撈。
 

捕飛魚、釣鬼頭刀魚、潛水射魚,就是達悟男人的日常海洋勞動,尤其迅猛膽大的鬼頭刀魚,不僅要與之鬥智,驚險刺激的垂釣過程,也是體力、耐力的一大考驗,而這也正是達悟族社會中,男人真能力的展現,更是族群地位、能否受到尊重的關鍵因素。當然,海上作業不可或缺,且幾乎已成達悟文化圖騰的拼板船,從打造到雕刻裝飾,展現的不只是精湛的工藝技術,更是達悟男人的能力指標;是留給自己年老後的珍貴回憶,也成為向孩子訴說的美麗故事。正如夏曼‧藍波安文字所描述,「達悟男人的生命史,其實是海鋪陳的,死後的墓地也在海岸旁。活時與大海搏鬥的詩歌,只是一波浪濤洩了之後,在沙灘上暫留一些花沫而已,俟第二波浪花沖刷而散滅。」

 

 

海上民族,一切都與海息息相關,生活內容、方式、節奏全依隨大海的波潮律動;在不同季節以不同漁獵方式撈捕不同魚種,既是代代遵循的傳統社會規範,也是最直接的海洋生態調節、最睿智的資源永續利用的實踐。然而,恪守傳統,節制而不貪婪、濫捕的「人之島」,外來的核廢料,將近四十年來,一直是達悟族人驅逐不去的惡靈。近年來,逐年湧入的觀光人潮所產生的大量垃圾,更如十七級滔天巨浪般,幾乎要把整座島淹沒了!
 

美麗或許渾然天成,傳統與文化卻是點滴的累積;當你宛若飛魚般,乘著觀光的熱潮來到蘭嶼,可以不只是歡暢玩樂,多一點虔敬,聆賞達悟族人為海神、風神、飛魚之神譜寫、傳唱的海洋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