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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之道 X 藝術家陳聖文
山行訪談__Ⅳ


 

不完整的行前準備

「山開放了,人們蜂擁而去了,然後呢?」

山林政策解禁,肺炎疫情影響,加上社群網絡推波助瀾,奔向大山、走入森林的浪潮勢不可擋。而商業化、觀光化的大舉入侵也就無可避免。看看熱門登山路線上,放眼望去,除了人,那些盤據山頭一模一樣的帳篷就是最現實又無奈的證明了。

已有幾年山齡的藝術創作者陳聖文,喜歡爬山,當然也鼓勵爬山。大學時期的淨山活動機緣起,他便驚覺這片土地承受了莫大的負荷。文明建立方便的機制,豢養了怠惰的心理,不斷地製造生產並消費,竟而造成廢棄物循環增生。他意識到,當人們缺乏完整的行前準備(包含心理上,觀念上),只是興致勃勃地跟風,以業者們削價競爭的套裝行程輕鬆出發,繼而將都市裡的習性帶入山中,強加給了山,那麼,一切的意義何在?

山就是山,是獨立於世的生命,不是供休憩納涼的自家後院。人們進入山林的動機也許無害,怎麼對待才是關鍵。人們走進其中往往只帶走了身體,產餘的、剩餘的、多餘的,以為眼不見,即為淨。若生命是難能可貴的,又怎忍心如此無所謂?從不同山岳,一次一次,大大小小,撿不盡的垃圾中,陳聖文清楚看見了一直以來人性對自然環境的輕蔑而導致的戕害。他知道人性不變,但行為模式可以修正,就像他秉持的一個信念,每次創作多少會有條件上、技術上困難的部分,但只要是真心投入的堅定心態,就沒有不能解套的。

 

與山的默契

陳聖文笑說以前爬山,一心想的是登頂,現在是在過程中感受結實踩踏的每一步,以及完成跋涉後切實的痠痛。那一步一步的節奏就像他一針一線反覆的刺繡與編織動作般,給予他很大的滿足感,只不過一個是身體上,一個是精神上的。

走入山,於他是一個專心的時刻,慢下來,專注於環境細節,專注於同伴互動,放下腦中雜訊(就像微弱,甚至消失的手機訊號),凝聚的情感面,重新綰結了「我」與周遭的一切。

他還聊起,爬山的時候利用登山杖上階下坡,可以減輕雙腿、膝頭與腳踝的負擔,一般來說是左右雙杖並用,但他則不。在山途,無論怎樣的崎嶇險峻,他向來只倚賴一支登山杖,騰出來的手,就一路抓樹幹、摸泥土或撐抵石塊輔助前進。透過真實的碰觸,他可以將全身的疲累,甚或內心的不安通通交給山分解,而山會饋予他最穩定而堅實的力量。如此習慣,類似一種儀式感——那樣無聲的溝通,大概已經是他與山之間的神秘默契了吧。
 


用藝術安靜守護

陳聖文內心底那份根生的關懷,觸動於山,延續於山,進而擴及生存的環境。

藝術創作,是他熟練擅長的說話的方式,表達的工具。所以,他將撿到的垃圾以巧思縫入作品中形形色色動物們的動靜姿態與肢體語言裡,不指責或大聲疾呼,就像他與山無聲的交流,期盼透過動人的藝術表現,輸出訊息,進行溝通,而後感同身受,終於正視並嘗試改變行為。

若上山是一種學習,那麼下山之後的獲得是什麼呢?

「透過爬山、淨山,我更確信環境保護的價值是重要的。當這樣的價值觀投射到身旁的人事物時,雖然不免會看到讓我沮喪的狀況,可是那同時也更加強並堅定了不管是藉由行動或創作,在這個意志與議題上,自己都還有許多必須努力之處。」陳聖文如是說道。

的確還有很多尚待努力。再一次踏上山徑之前,不妨停一下,想一下,我們該帶什麼走入山裡,又不該把什麼留在山裡。有開始,就不會有遲。真正遲的是有一天,山仍在,但山的靈魂不在了。



藝術家_陳聖文

作品以淨山後撿拾來的人造垃圾,融入針、線這類具手心溫度的媒材,結合台灣特有生物作為主題,以刺繡的形式栩栩呈現,用環境的主題勾勒出深藏於我們身處於這片土地的潛在記憶。不僅止於藝術表現,陳聖文更實際投身於關心環境、社會議題,以創作力、行動力向觀者傳遞著與台灣這片土地共生的深層締結。